《无地自容》第十一章 死神的味道 免费试读
哑巴不是真的哑巴。他就是不太爱说话。他似乎习惯于用眼神和手势与他人交流。不得不的时候，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限定的单词，也是极其简短简洁。他的话好像是金子做的，一个字都不舍得浪费。
他去猫窝街卖草药，难免会和别人讨价还价，讨价还价还是比手势多。但总有几个捣蛋鬼故意想逗他开心，纠缠他，被激怒的哑巴从牙缝里蹦出来:别卖了，走开。
那些爱管闲事的人开心地哄堂大笑，嘴里咒骂着:你要是哑巴，怎么又会说人话？
哑巴不想纠缠这些人，就扭头走了，再也没说一句话。但他记住了这个故意找茬的人，记住了这张脸。下次你真的让他去买草药，他会沉下脸看别处，一点面子都不给。弄得人家脸都挂了，就讪笑着骂:哑巴狗娘养的，你还火气大，跟老子过不去！
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尊重哑巴的。在方圆周围几十英里的地方，哑巴是仅存的草药医生。想买点有用的中药材，真的只能找他了。更何况哑巴精通医术，能给人看病，有时候还挺聪明的。有头疼脑热。也许大部分人会选择去村卫生所看西医，但有些人就是信了哑巴，吃了他的草药。
阿呆是个热心肠的人，无论多远，无论白天黑夜，只要你找到他，哪怕是半夜，他都会一言不发的跟你走。土布袋里装着一些常用的草药，一对针灸用的银针，一个拔火罐用的小瓶，一把切肿瘤用的尖刀。
哑巴从来不在乎药费。真没钱的人经常会脸红说，下次我补。
哑巴只是轻轻挥了挥手，并没有真的当回事。
龙头山最重要的是中草药，野生七叶一枝花，五倍子，天麻，黄精，淫羊藿，何首乌，等等。这么说吧，你在路边捡到一种植物，不管是木本、草本还是藤本，很可能是你叫不出名字的中草药。
采药人在这一带俗称山猴、岩猴。
哑巴年轻的时候，经常用麻绳把自己吊死在绝壁上，头伸不到天，脚伸不到地。稍有意外，他就会粉身碎骨，但也只有在这些艰难险阻的地方，他才能采集到那些珍贵的好药。
银耳、灵芝、铁皮石斛都是上天赐予的珍宝。稀有的东西不能强求。这要看缘分和运气。要看到，出门在外，山中见宝的口头禅是真诚的，也是不真诚的。
如今，哑巴已年近70，身体依然很硬朗。他爬山如履平地，几十里山路没有一口气，让那些年轻人落在后面。他独自一人住在狮子岭下一间石头造的小房子里。那里是高海拔、陡峭的山脉和人迹罕至的地方。离后宅也有四五里地。山路狭窄崎岖，但这阻挡不了萧也无畏的步伐。
萧也不时去看哑巴爷爷，因为哑巴非常喜欢她。他每次去猫窝卖草药，兜里都有几张花花绿绿的零钱票。他不愿意自己花，但他记得在街上的商店买一些糖果和饼干带回来，这是专门为萧也准备的。
这一天，萧也没打算去找哑巴爷爷。
她带着小竹蓝来到了村子后山的隘口。这一次，她不是来摘刺莓的。她脱下鞋子，三下两下爬到一棵果实累累的野生山梨的树枝上，仔细看了看果实的颜色外观，猜测应该是熟了。未熟的野生山梨又酸又涩，一点也不好吃。就算熟了，最好也是先拿回家煮一下，去掉涩味，再吃的时候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。再加一点糖，人间美味。萧也回想起糖煮山梨的味道，忍不住轻轻咂了咂嘴，吞下了那只急切贪吃的虫子。她有些失落地想:可惜家里没有糖。
小叶子趴在树叉上，不经意间瞥见对面山坡上躺着的人影，她没有上次那么害怕了。毫无疑问，她知道这就是她见过的那个人，那个在她从岩石上掉下来时扶了她一把的怪物。她耸耸鼻子，想到怪物身上令人作呕的怪味，胃里不时感到不舒服。她摘了水果。她的心突然刺痛起来，难道这个人...这个人有？萧也上一年级的时候，在猫窝乡见过死人。那天放学回来的路上，她看到一户人家的门洞开着，门口围了很多人。当她凑过去看热闹时，看到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一块大木板上，脸上蒙着一块白布。那时候她大概还不太明白死亡这个概念的确切含义，也没有感觉到。她是在父亲去世后才真正对死亡有了清晰的认识。这个时候，她已经清楚地知道，一个人死了，就意味着你再也见不到他了，永远，永远。
萧也突然想知道这个躺在山中一动不动的怪物是不是死了，尽管她有点害怕。她听说人死后很可能会变成鬼，而鬼是很可怕的东西，是藏在黑暗里的恶灵，专门抓那些不听话的孩子，把他们的心掏出来，嚼碎吞进肚子里。
但最终，强烈的好奇心战胜了心中的恐惧。
她从树上滑下来，神秘地爬到怪物身上。
当她离梁清波几步远的时候，萧也小心翼翼地停了下来。此时，她觉得梁清波应该还活着，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。
她捡起一根几乎和她一样高的树枝，如履薄冰地慢慢靠近。她伸出树枝，在梁清波的肩膀上戳了一下，看没反应，就在他后脑勺上戳了一下。
高烧不退的梁清波不停地摇摆着，头脑突然清醒了，迷糊了。他呼吸急促，感到心脏在剧烈跳动。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随着剧烈的心跳起伏，根本无法控制。他的身体里有一种刺骨的寒冷，就像来自死亡的吻，但他似乎并不害怕。然而，当萧也用树枝戳他后脑勺时，他感到很不舒服，但他仍然动了，他的身体太重太累了，他不想打扰。
萧也终于忍不住走近他。她太紧张了，一时忽略了梁清波身上的恶臭。
“哎！你怎么了？你生病了吗？你要死了吗？”
梁清波挣扎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。
不知道，我觉得快了吧！
萧也的脸上突然露出惊恐之色。
“你能先别死吗？你为什么不走开去死？你要是死在这里，我以后上山都会害怕！”
梁清波突然想笑，脸上的肌肉无力地动了一下。
他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:“对不起，我...恐怕我真的必须这么做...我动不了。”
萧也皱了很长时间的眉头，没有说话，好像在思考什么。
过了一会儿，她好像在自言自语，又好像在和梁清波说话。
“我去找哑巴爷爷，看他能不能把你弄走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