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无地自容》第八章 失控 免费试读
秀儿走了,去了她曾经工作过的地方,悄悄地离开了。
是表哥小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梁清波。梁清波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在往下沉,往下沉,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。
表姐小菊见他脸色苍白,大概想安慰她,但嘴巴张得大大的,此时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梁清波。
梁清波也想离开,他想远远地离开这里和家乡。其实这些年来这个想法一直没断过,只是他总觉得自己各方面都没准备好,尤其是身体不好。但最让他困扰的是,那些心理上的淤青无法解决。他觉得在这样的状态下,无论在哪里,都不太可能有进步。
梁清波对现状,尤其是黄三一伙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已经感到极度厌倦和绝望。他们对梁清波家人无休止的骚扰和碾压,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梁清波的心上,让他无法呼吸,让他感到莫名的难过,让他想哭。
要说为什么黄三这么讨厌梁清波的家人,所以帮不了他们,很简单。黄三的父亲作案杀人,是村长骑摩托车到镇上报案,但偏偏在村口遇到喝了二两酒后情绪特别激动的梁清波父亲,死活拦下了村长的摩托车,跟着村长去帮忙。村长又无奈又担心,就把他抱了起来。不知道为什么,这件事流传开来,有一个版本,说是黄三的父亲第一个向镇派出所报案的。
但是梁清波并不知道这些传言,就连他的酒鬼老爸也完全没放在心上。
然而,黄三毫不犹豫地将心中的怨恨和仇恨归咎于梁清波的父亲。事实上,因为他父亲的故事,黄三对唐雅村几乎所有的村民都怀有敌意。虽然这是不合理的,但黄三才并不在乎什么是不合理的,他也不去计较对错。他就是讨厌,也不需要理由和解释。
这半年来,梁清波终于攒了几百块钱。他已经下定决心,过完这个春节,最多十五之后就上路。他从表哥那里得知秀儿工作的地方在南方的中山,他决定也去那里。当然,他不会刻意去找秀儿。他能否在异国他乡相遇,最终还是要看缘分。
腊月二十五,最后一天上班。过了今天,全厂放假,回家过年。
现在大概是下午三四点。切割师傅让梁清波用大架子把车间里的边角料收起来。这是打扫卫生的节奏。梁清波弯着腰,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铁钳子。他在车间的角落里寻找掉在地上的废弃皮革。
门卫老赵进来拍了拍梁清波的肩膀,说外面有人找他。
梁清波心想,这个时候谁会来找自己?难道又是万,或者,或者秀儿回来了?当他想到这一点时,他感到有点激动。
来的人对梁清波大为惊讶。
其实是大哥。
梁清波惊讶地说,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?
大哥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。
“我一路打听才找到的。”然后他着急的说:“爸爸被人打了,现在在县医院。他受了重伤。医生让我们先交费,我们没那么多钱。我们无能为力。”爸爸说,看看你能不能帮上忙。
梁清波顾不上多说,没跟厂里打招呼,弄了辆摩托车,和大哥一起去了医院。
路上,梁清波大怒,问大哥,这些人都多大了?他们怎么能和别人交往呢?还伤得那么重,是谁干的?
老大支吾地道:不是那个混蛋黄三。
梁清波脑袋嗡的一声,眼前一黑。他咬牙切齿的问,我们怎么惹上他了?
大哥说:今天中午,我听我爸说我要去黄三要钱,我一去就变成这样了。
“要钱吗?你要多少钱?怎么会跟钱有关系?”
大哥说:黄三占了我们一块地,答应给我们800块钱,他却一直拖着,只给了他一张纸条。爸爸说快过年了,就拿着钱去买点年货。
在医院的走廊里,梁清波看到了躺在担架上的父亲。他又瘦又黑的脸瘦得只剩皮包骨,满是灰尘,眼睛青肿。
梁清波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,向帮忙抬父亲去医院的村民们一一敬上。他一直点头,询问父亲的伤势。大家都说他小腿上的骨头断了,手术不可避免。
问医生,医生说,先交3000块钱,不然不能做进一步治疗。
梁清波在口袋里勒紧裤腰带攒了六百块钱。这是他所有的财产。他打算把它留给旅行费用。太好了,一切都结束了。
大家掏空了口袋,最后拿到了一千五百块,还差一半。
我去找医生,求了半天。还好遇到了心软的医生。看他们实在可怜,拿不到钱,我就答应先给他们担保,让他们一定要把钱补上,第二天交上来。
父亲痛苦地呻吟了一声,说:你为什么不向你叔叔家借一些呢?
梁清波生气了,说,舅舅家的二儿子快结婚了,人家还在到处挨饿。另外,马上就要春节了,你怎么能把这个告诉别人呢?
前来帮忙的附近村民此刻也在议论纷纷,有些人骂黄三什么都不是,这真的很残忍。有人说应该马上报警,把他抓起来。一个高个子年轻人插话:报警有什么用?这家伙和镇上那些官员一样厉害。在我看来,急的是先让他拿钱把他治好,等治好了再找他谈。我们必须让他付出一些血来补偿损失。
大家立刻附和说:对,对,对!目前,最重要的是向黄三要钱。他就这样躺在医院里。这医药费不是应该他出吗?
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哼了一会儿,咳嗽了几声,转过脸看着梁清波的大哥说,老板,你去找那个小畜生,让他来医院,你说,你不给钱,我们就报警抓他。
梁清波的大哥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,然后缩在角落里再也没说过一句话。
梁清波觉得这个想法很丑,像放屁,一点都不靠谱。
看到大哥胆小的样子,他觉得很丢脸,顿时升起一股熊熊的怒火。
咬牙地道:我去找他!
悲愤得两眼通红的梁清波,故意先回了一趟工厂,把在旧货市场捡到的那把刀带来了。其实梁清波似乎对这些刀和枪从来都不感兴趣,但那一次,当他在旧货市场捡到这把长了一层锈的短刀时,竟然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。这把刀的刀刃很特别,薄而弯曲,像柳叶,刀柄是金属的,做工精致。把刀买回来反复打磨十遍后,渐渐露出淡淡的蓝光。梁清波很清楚,他根本不是那种有胆子拿刀捅人的主儿。此刻他故意把刀带在身边,无非是给自己壮胆。
走在回唐雅村的路上,冷风吹来,他的心慢慢平静下来。他开始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,当着父亲、大哥和一帮老乡的面放了这个大蒜。这是好事。是两难吗?唐雅村快完了。他一个人在村口徘徊了很久,却不知道如何收场。眼看天色渐暗,他深吸一口气,咬紧牙关。他想:覆水难收,所以他只能去黄三。行不通,至少他得试试。
推开虚掩的门,灯火通明。他没想到黄三家此刻如此热闹。黄三坐在院子中间,和几个人打麻将,四五个人在旁边看着。梁清波硬着头皮走近,站在黄三的斜对面。他鼓足勇气问:黄八,你把我父亲打成那样,还躺在医院里,难道你不忍心问吗?
梁清波的声音很小,明显是颤音。
梁清波刚进来的时候,没人注意到他。每个人都怀着极大的兴趣观看比赛。黄三正在出神,听到有人在自言自语。他抬头看了一眼梁清波,却没有注意他。他仍然兴致勃勃地摸着牌。
梁清波有点想逃跑,但又觉得太丢人了。他迈不开步子,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。他在那里僵了一会儿,一动不动,仿佛也是游戏中的旁观者。
直到另一局打完,黄三才漫不经心地抬头骂梁清波:我说,你傻站在这里干嘛?是故意挡老子风水吗?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?你的骨头痒吗?你想让我的兄弟们帮你放松吗?
直到那时,打牌的人,还有看牌的人,才意识到,有一个人站在这里,他不应该站在这里。坐在牌桌旁的人中,有一人参与了上次殴打梁清波的事件。这时,他突然站起来,随手举起屁股下的凳子,没头没脑地朝梁清波砸去。梁清波赶紧俯下身,让它过去。梁清波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,黄三就跳了起来,手指差点戳到梁清波的眉毛上:回去告诉你那老不死的爹。黄三没杀他是他的福气。你还敢来找我要医药费。你他妈的吃了熊心的内脏。如果你不想死,就在我发脾气之前离开这里!
梁清波根本应付不了现在的场面,但他似乎并不愿意就这样被打败。几乎是下意识地,他从嘴里溜出一句话:你要是这么忘恩负义,我马上报警。
就一句话。顿时惹怒了大爷,给他带来了暴风骤雨般的袭击。
那些痛苦让梁清波差点晕过去,他彻底懵了。除了疼痛,他的大脑里只有一片空白。仅仅过了几分钟,他已经像一只垂死的狗一样躺在地上,几乎无法呼吸。
两个打麻将的人没有和黄三在一起,所以他们自然没有跟着他们。再看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梁清波。他担心事情会变得不可收拾,就大声劝黄说:算了,再打麻将会死人的。我们还能打麻将吗?
黄三恨恨地叫住了他的兄弟们,示意他们把梁清波拖到外面。
梁清波被重重地扔在路边的一片泥地上。他怀疑自己活不下去了,一口气拉不起来。他痛苦极了,像蚯蚓一样在地上蠕动。然后下起了小雨,他开始觉得浑身发冷。后来,有人迷迷糊糊地把他的身体抬了起来,跟着他往前走。梁清波模糊地回头,认出了村子。
孝义说,梁哥,我送你回家。
梁清波像喝醉了似的,咕哝道,“萧艺,谢谢你,谢谢你,兄弟!
晚上,梁清波一个人躺在床上,身上没有一点疼痛。整个身体似乎要散架了。一会儿发呆,一会儿极度清醒。他的脑海里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想着那些过去的事情。想到伤心和无奈,两行清泪无声地流在脸上。这一天,他活不成了。最后,他告诉自己。
黑暗中,他突然翻身坐了起来。
一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响:不活了,不活了,不活了!
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腰,想起那里有一个硬硬的东西。是的,那个又硬又冷的东西还钉在他的后腰上。
他下了床,摸索了很久才开灯。
在昏暗的灯光下,房间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朦胧的,不真实的。
一张矮桌上放着半瓶我父亲没有喝完的酒。
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,抓起桌上的瓶子,倒进嘴里。
强烈的酒精使他头皮发麻。
他悄悄摸上门,沿着村道往黄三家方向走去。他不知道几点了。对他来说,时间完全不重要。重要的是黄三院子里的灯还亮着。
他开始僵硬麻木地敲门。
院子里,万挺着个大肚子,眉头紧皱。她再次怀上了黄三的种子,这是第三个孩子。拖着臃肿笨拙的身躯,我走到大门口,心想,这么晚了,敲门的多半是黄三缠着的兄弟们。真的很烦。
谁啊。万站在门后,不耐烦地问道。
没人回应。
谁啊。不要发出任何噪音。我要回去了!
仍然没有人回应,万停止了说话,转身离开。
敲门声一遍又一遍地响起。
本尼迪克特本尼迪克特。
万突然觉得,听这敲门声不像是的哥哥们干的。那些人渣像敲鼓一样敲门。
她很好奇,但同时她犹豫着要不要把门打开一条缝。
一股强大的力量迎面而来,门突然打开了。万脚下一绊,差点摔倒。
我正准备张嘴问发生了什么事。
一个黑影突然跳进院子。
像箭一样冲进了敞开的房间。
大厅里灯火通明,黄三和军师窦晓顺正在清点今天打牌的收获。这是黄三的惯用伎俩,邀请那些有钱人来打牌,并偷偷付钱给骗子杀死他们。
万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,然后她只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。
先是一声吼叫:黄三,去你的!
接着传来了黄三简短的责骂声:去你的。
然后是打斗、喘息和叫喊声。
这时候,万已经跌跌撞撞地进了大厅。
她立刻吓坏了。
黄三捂着自己的肚子,扭曲着躺在地上,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。
窦晓顺手里拿着凳子靠在墙上,但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。
梁清波也是浑身是血,手里还挥舞着一把尖刀,一个接一个地戳着窦晓顺,嘴里疯狂地反复喊着:去死吧!去死吧!
被吓傻了的万终于惊叫出声来。
凄厉的叫声似乎惊醒了梁清波。
他茫然地回过头,向万挥舞着他那把血淋淋的刀。
万看到了梁清波血淋淋的脸。
她似乎无法理解和接受眼前的这一切,完全条件反射地再次尖叫起来。
梁清波呆呆的看着,把刀对准了万。但他似乎认出了她,于是又把刀收了回去。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,瘫倒在地上。
一道闪电突然划过黑暗的天空。
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雷声。
万突然打了个寒战。
她突然跑到桌子边上,伸出一双颤抖的手,把桌布连同桌布上五颜六色的钞票一起卷起来,全部塞到发呆的梁清波手里。
“你为什么不逃跑,在这里等着挨枪子儿?”
梁青波抬起头,红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万。
“来吧,你这个疯子,能走多远就走多远,过一天算一天。”